在那次之前,我從不知道她的存在,或許該說是,曾和我擦身而過,但沒察覺罷了。
在那次之後,我明白她的存在是因為我,但那已經在更久以後了。
相同的風,輕輕吹拂過我的臉龐;相同的景,一一勾起了我的思念;相同的痛,深深觸動著我的傷痕。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沒有所謂的永遠,傳說的願望也不會因看見流星而實現,所有的所有只是人類的推測和描述吧!可惜的,永遠與願望沒有遇見我,我也沒遇見它們。
坐在樹下,我品嚐寧靜的午后。
「嗨!好久不見。」懷念的臉龐搭配著熟悉的聲音,從我面前緩緩靠近。
「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呢!」我微笑。
「你還是一樣愛哭。以前人不都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?」她見到我獨自一個人,眼角殘餘著淚滴,調侃著說道。
我們坐在樹下吹吹風、聊聊天,不時還會伸手接下隨風散落的櫻花瓣。我聞著櫻花散發的淡淡果香,不知不覺中,我彷彿置身在當時的情境裡。
畢業時分,大家在樹下暢談,隱藏在喜悅中的傷悲看得見,我想彼此都知道,只是不以淚水畫下生涯的句號。
「你們是在裝什麼憂鬱啊?」
「不要告訴我,你們忘了什麼是童年?全部給我站起來玩紅綠燈啦!」
嬉鬧中,有人蹲坐在地,突然大哭。原以為在遊戲中受傷,詢問後才知道她是受不了往後的日子沒有了大家的陪伴。嗯!……我想也是,畢竟在同一個環境相處那麼久,會有這種情緒也是正常的。良久,都哭了!再也忍不住的淚水,在此崩潰。畢業典禮悄悄的落幕,或許在別人眼中看來是個平凡又單調的一天,但至少我們認為,今天並不平凡。
幾個禮拜過去了。簡單地穿上襯衫、布鞋,習慣性到附近公園慢跑。
「常看你來慢跑,興趣嗎?」面前跑出一個冒失的女生。抬頭看,才發現,她是我當時很欣賞的同學──王晴澤。
「常看妳冒失的出現,也是興趣嗎?」我反問她的話。老師有說過,這叫以牙還牙,沒想到苦讀多年的國文,終於派上一點用途。
「以毒攻毒?」她撇著頭,疑惑的看著我。
「類似吧!除非妳得先承認妳是毒舌婦。」我克制不住愛說冷笑話的個性。
說完,我們同時地笑出聲來。她隨後提議要我們以散步的方式返校,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到達。只是看著她的背影感覺出些許憂鬱,我不知道為何背影能和憂鬱扯上關係,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。寒冷的風迎面而來,面前的她以手捂住口鼻,我聽到異樣的喘息聲。
我加快腳步,停在她前頭,測量她額頭的溫度。
「有點燙耶!會不會發燒呀?」她搖著頭,說是過敏且已經習慣了。
花費大半時間,終於到達學校。在校園裡平凡的左邊繞繞、右邊逛逛。最後,終究碰上我想逃避的事物,是那棵曾經溢滿粉紅色花瓣的櫻花樹,但如今只剩下乾枯的枝幹。
「記得畢業那天,大家是坐在這裡的。」她閉上眼睛,感受這一切。
「你沒哭對吧?」她問。
「為什麼?那麼難過的時候。不是說好要一起開心、一起難過嗎?」她泛紅了眼框。
我搖搖頭沒有回答。
「我知道了。」說完她起身打算離開,揣測不出她說這句話的神情。我真的很害怕她的離去,「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。」我哭了,很徹底的,顧不得男生的面子,也可能將當初的眼淚哭乾。一切的情緒,都隨著淚水滑落。然後我靠在她身上,漸漸地睡了。
醒來時,我看見她在跳舞,像蝴蝶在花園裡翩翩起舞般優雅。她看見我已經清醒,對著我說: 「我是櫻花喔!」我不明白這句話,也無法察覺,這是最後一次見面。她從此離開了我的世界。那天夜晚,我才領悟那時的話,雖然櫻花在盛開之時十分絢爛,卻很快凋零。她早早在我生命留下深刻的記憶,卻也很快離席。整個暑假我都在療傷,能夠復原嗎?痛苦也是回憶的一部分,我想只能假裝遺忘吧!至少我知道,櫻花樹不會只開一次花。
很久很久以後,聽到她已經去世的消息。
我檢閱她病因--肺癌的資料發現其中幾項:呼吸困難,類似氣喘的喘嗚聲、不明原因發燒。才明白她那時的現象。但是,都來不及了!我沒辦法空下時間陪她熬過病魔的侵犯,我還沒重整從前的記憶,我還沒計算失去她的日子我生活的模式,而我還來不及實踐和她的約定。
時間帶領著我離開當時的傷痛,我漸漸從那次陰霾走出,考上了醫學系。很高興的,王晴澤,我完成彼此的約定了。
記得那一次,我很難得的起了個大早想探望母校。
「你不是王成翔嗎?」警衛伯伯拎著鑰匙向我走來。
「嗯!阿伯你還在做警衛呀!」我回答。
「一陣子沒看到你了!又要回老地方?」我點點頭,小談一下便離開。
路上,我走過從前的道路,也走過曾經的遺憾。櫻花樹前,我思念著一群好久不見的朋友。
「嗨!好久不見。」記憶中熟悉的旋律再度響起,雖然是簡單問候,卻乘載深深的思念。
「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呢!」我拭乾眼淚,微笑向她示意。
「你還是一樣愛哭。以前人不都說不經一事不長一智?」她見到我獨自一個人,眼角殘餘著淚滴,調侃著說道。
「別一見面就說我壞話啦!」我。
「我們一起在這棵鳳凰樹下做個約定,好不好?」她突然站起來說。
「考慮。」
「你一定要當上醫生喔!」她自顧自地說。
我問她為什麼非要當醫生不可,老師不行嗎?她卻理直氣壯地要我比較癌症病患和只會裝無辜的學生誰比較可憐。
「當醫生就是了!」爭辯不過她的我勉為其難地說。
「要發誓才算數。」她嚷嚷著。
「妳們女生很麻煩耶!」我反駁。
「一次就好嘛。」她繼續撒嬌著。
櫻花開了!我們現在正站在櫻花樹前、站在櫻花下,站在分離的起點和相遇的句點。
「我,王成翔。」「我,王晴澤。」「共同許下一個約定。」
她看著我,「好,我要當一個醫生!」我勉強的說。等等,共同許下一個約定?所以……
「妳要承諾每天見我一面。」說完,她是瞪了我,卻沒有不准我許下這約定。我就當真了!
現在我是醫生。妳呢?怎麼可以說走就走,妳給我的約定跑去哪裡了?